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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姐弟坠亡案”妈妈踏出重生第一步:摆摊

4月19日下午4点,陈美霖在她的甜品摊前哭了起来。她的手机丢了,里面存着两个去世孩子的照片。但有顾客来了,她止住哭声,开始分装提拉米苏。

2020年11月2日,陈美霖2岁的女儿雪雪(化名)和1岁的儿子洋洋(化名)被他们的生父张波从15楼抛下坠亡。

得知真相的陈美霖,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在为“给孩子讨回公道”而活着,直至2024年1月31日,张波和他的“爱人”叶诚尘被执行死刑(详情至文尾链接)。

生活要继续,陈美霖试着走出阴霾。她尝试创业,摆摊卖提拉米苏、饼干等甜品。她觉得做甜品、吃甜品是件很治愈的事。看到孩子们开心地吃着,她就很开心。

但只要一提到“自己的孩子”,陈美霖瞬间就会泪流满面。她说,丧子之痛永远不会消失,她至今仍无法放下对张波的恨,但她愿意向着重生迈出第一步。

4月18日下午3点,沙坪坝洛可咖啡店门前的集市街热闹起来。摊主们把餐车推到这里,摆出天南地北的小吃:陕西凉皮、成都冒节子、川渝苕皮豆干……

咖啡店楼上是茶楼,传出“噼里啪啦”的麻将声。门前有棵大香樟树,树下放着两顶遮阳伞,伞下有桌椅,旁边就是陈美霖的甜品摊。“生活就像甜品,每一块都有想象”,这是陈美霖白色餐车上的字。

陈美霖扎着头发,戴着白帽子,穿着黑T恤站在那里。和人说话时,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两个月牙。

这天,她做了7种口味的提拉米苏——原味、梦龙、巧克力、草莓、奥利奥、芒果、蓝莓,每盒25元。为了制作这些提拉米苏,陈美霖每晚8点左右开始准备,洗盘子、切水果,忙到次日凌晨。

除了出摊,她还做线上生意。单子多时,她会打包到凌晨三四点钟。睡一会,上午接着干。忙的时候,她一天只吃两顿饭。每周三休息,其他日子都很忙。

出摊时,陈美霖会支好手机,直播带货,手机前放着4个餐盘,展示提拉米苏,旁边是餐盒、包装袋。除了甜点,她还卖手指酥和火锅底料。由于她自制的提拉米苏数量有限,在直播间,陈美霖会主推手指酥和火锅底料。

忙碌让陈美霖的生活回归平凡,然而平静总会被某个瞬间击穿——“雪雪和洋洋如果还在,差不多该上小学了……”一个粉丝在直播间感叹,正在讲解产品的陈美霖愣了一下,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2020年11月2日下午3点左右,随着重庆市锦江华府小区那一声闷响,陈美霖的生活和两个孩子一起摔没了。

陈美霖的父母都是退休职工。结婚前,她的生活平淡而开心。在高大帅气的农村青年张波的追求中,两人于2017年8月领证结婚。

婚后两人渐生嫌隙。张波出轨叶诚尘后提出离婚。“我想过大富大贵的日子,你和我不是一样的人。”张波对陈美霖说。那时,陈美霖对张波仍有感情,分居时曾下跪求过张波,希望两个孩子在原生家庭中长大……

2020年2月,陈美霖张波两人协议离婚……但在叶诚尘心中,那两个孩子就是障碍和负担,于是,她和张波开始谋划杀死张波的孩子……

2020年11月2日下午,张波在15楼家中,将在次卧室飘窗窗台玩耍的2岁女儿雪雪和1岁儿子洋洋抱住窗外……撒手,他试图将此事伪装成“意外高坠”。

得知真相后的陈美霖选择辞职,全心扑在案子上。不忙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孩子留下的玩偶笑了又哭,哭了又笑。为了入睡,她必须服用安眠药。

2024年1月31日,张波、叶诚尘被执行死刑后,亲朋好友都劝陈美霖开始新的生活。陈美霖便开设了一个新的社交账号……没想到,她的第一次“重生”以失败告终——她和多年好友一起合作经营电商但发生债务纠纷,双方反目。

在与红星新闻记者谈及此事时,陈美霖双手在胸前交叉,做了个“不”的手势。她不想说那件事,她只表示,她内心很喜欢交朋友,但如今她变得很怕人。对于接近她的人,她会花更多时间去了解,她会以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陈美霖自己就很喜欢甜品,于是这便成为她的创业方向。她觉得做甜品、吃甜品是一件很治愈的事,“他们都特别开心,我也觉得特别开心。”

起初,陈美霖在解放碑附近摆摊。重庆夏天炎热,她心肌炎发作,进了医院。出院后,又在大石坝的一个广场租了摊位。

那个摊位在一个小三角区域里,隔壁摊主卖服饰。不过,这个摊位并不理想,她在那里丢了两个直播架,摆摊用的桌子很快就被弄坏了。

有粉丝告诉她,沙坪坝有个集市,可以去那里摆摊。亲自考察后,陈美霖就拍板了——地理位置不错,周围有好几个小区,离几所学校都不远,她的很多粉丝都住在沙坪坝。

集市上有各种小吃,但卖甜品的并不多。陈美霖相中了一家咖啡店门前的摊位,因为“甜品和咖啡可以相辅相成”。月租3000元,允许摆摊时间是下午3点到6点。

4月初,陈美霖正式营业,越来越忙。但只要一静下来,一到晚上洗漱、准备睡觉时,她就会想起孩子,想起曾经的时光,想到假如没出事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要是他们还在就好了。”

4月19日,陈美霖还没有摆好提拉米苏,赖女士就已带着女儿和两位同事等在摊前。赖女士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孩子坠楼后,她一直关注着相关新闻。赖女士就住在沙坪坝,听说陈美霖到这里摆摊,她就想来支持一下。

赖女士说,看到陈美霖如今摆摊创业、努力开始新生活,她为她感到开心。但同为母亲的赖女士知道,“重新开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的孩子没了,但是养她的父母还在,她不得不坚强,她没有选择。”

下午4点,陈美霖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她存着两个去世孩子照片的那部手机不见了……但有顾客来了,点了好几个提拉米苏,陈美霖止住哭声,为顾客打包装袋。

这位顾客是重庆人,在四川遂宁工作。陈美霖在大石坝摆摊时,她就去照顾过生意。每次回重庆,只要有时间,她都会去买陈美霖的提拉米苏,没时间就托朋友帮忙买。

在顾客的安慰下,陈美霖开始找手机。电话拨过去,能打通,但无人接听。所有包装袋、餐车储物柜都翻了一个遍。咖啡店的监控里也没发现什么。陈美霖的助手陈先生跑到附近的派出所报案。

40多分钟后,陈先生接到了一个女生打来的电话。她是陈美霖的粉丝,线上买了火锅底料和提拉米苏,刚让跑腿小哥送过去。女生说,收到货时,她发现袋子里装着一部手机……原来,陈先生在装袋时不小心把陈美霖的手机也一起放了进去。女生叫了跑腿,把手机送了回来。

有一家三口买了提拉米苏,坐在咖啡店门前的桌子上吃。听到陈美霖的手机丢了后,他们一直朝陈美霖投去关心的目光。听说手机找到了,他们的表情明显一松,孩子的妈妈回到摊前,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给了陈美霖一个拥抱。

找陈美霖买提拉米苏的顾客基本上都是“妈妈”。

一些妈妈会带着孩子过来,孩子们会对陈美霖说:“美霖阿姨你好能干”、“美霖阿姨的蛋糕好好吃”、“美霖阿姨你要加油”……一次,陈美霖去上厕所,一位妈妈让助手陈先生给陈美霖带话“美霖,你是最坚强的妈妈,你一定要好好的。”

当然,还有不少妈妈担心勾起陈美霖的伤心事,买完甜品后就默默离开。

还有一些年轻女孩,觉得陈美霖摆摊辛苦,会给她买杯奶茶。还有一位大学老师,买了一块提拉米苏,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了,把剩下的提拉米苏全部买光。

平淡日子连成绵密的线,向着未来无声延展。烙印般的伤痕,不经意的温暖,一并诚实串联。陈美霖说,丧子之痛一辈子都不会消失,但我愿向着重生迈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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