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6年5月,一只三足鸟浮现在日本西南海岸。其肤似鱼鳞,发似波浪,夜夜于海面发出森森绿光。
一位官员闻讯前往。妖怪不慌不忙,将自己此行的神圣目的娓娓道来:
“我住在深海,名叫Amabie,今年6月,日本会五谷丰登,但同时,一场大疾病也会流行。到时请把我的样子画下来,传给众人看,就能保平安。”
说完,Amabie尾鳍一摆,消失在大海深处。
事后证明,果不其然。
FISH GRIWKOWSKY / POSTMEDIA
这件事曾登上当时的报刊,并流传了很长时间。Amabie的画像在那次时疫中,成为人们祈福求医的一件“法宝”。
令Amabie没想到的是,2020年发生的一场更大疫情,令自己在互联网世界里再次火爆。
在“终结疫情”的祈愿下,人们将百年前的“妖怪”复兴了——最早那张由官员手绘的Amabie画像,一直被保存在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被遗忘”至今已有174年。
新冠疫情袭来后,人们的焦虑与日俱升。日本妖怪漫画第一人水木茂(Shigeru Mizuki)突然想起,“咱还有这样一件宝物啊!”于是,他将Amabie的画像改造后上传Twitter,并配文讲述了那个传说。
漫画家水木茂(Shigeru Mizuki)画的AmabieMIZUKI PRODUCTION / VIA KYODO
一时间,各大社交媒体掀起了一股“Amabie风潮”。人们纷纷转发Amabie,以祈求自己不被新冠病毒感染,祈祷疫情速速退散。
从“Google趋势”上看,这股风潮很快就传遍了五大洲。人们在Twitter、Instagram等平台上对Amabie进行了再创作。其中不乏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漫画家与设计师。
现在,在“#amabie” 以及“#アマビエ”的标签下,每日发稿达上万条,单绘画作品就已高达数万幅之多。
↑ 有商店老板表示,他已计划将自己手绘的Amabie印在T恤上,然后分发给员工,为公司带来“安全与健康”。
↑ 在近期发表的《纽约客》上,自由插画家Shunsuke Sataka创作的复古风Amabie海报,正在用缤纷的色彩传递着乐观。
↑ 插画家Izumi Sakuan也画出了他的幻想,“在江户时代的节日庆典上,为庆祝(当年)疫情的结束,孩子们一定会打扮成Amabie的模样。”
↑ 漫画家Tokiwa所创作的《Amabie来了》连载漫画,到 4 月中旬已有 1.9 万转发,4 万多个点赞。
“抗疫法宝”蔓延的速度并不比新冠病毒慢,且“涉猎”广泛,从艺术、时尚到食品,从纹身、剪纸、泥塑、卡片到布艺、针绣……爱知县的神社在参拜纪念中也加入了 Amabie元素。
↑ 一家设计公司把Amabie的形象做成钥匙扣,并配上“疫病退散”的文字,首批200多个刚一上线,便被网友抢购一空。
↑ 印有Amabie图像的口罩和洗手液也正在热销。制作Amabie印花手帕的公司“tettetextile”则喊出了“恰逢其时”的广告语:“给你的出行带来随身保障。”
↑ 快递公司将Amabie图案印满了自己的卡车:“我们带着货物和Amabie走遍全国,祈求疾病快点消失。”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网民做不到的。就连日本主管疫情的厚生劳动省也在4月官方发布了Amabie的海报,重点提及了Amabie所带来的情感力量,同时提醒大家避免外出,鼓励人们预防病毒传播。疫情肆虐,科学无解。“迷信”成功归位,重为民间“信仰”。
“妖怪”,是人民历史记忆的载体。“山川草木悉皆成佛,森罗万象唯灵之宿”,山川水石,尽皆有神。疫情之下,Amabie在互联网的传播和演绎,是人类当下与妖怪相处最喜闻乐见的方式之一。
在互联网上,妖怪正逐渐跳脱出奇形怪状的形体限制,并开始以其所能负载的更深层力量,去剖析人类心理以及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这些对生命意义所进行的探讨,于那些幻变而深刻的画面之中,隐藏着晦涩的抨击、缺乏出路的迷茫,以及对社会反思的呐喊。
此刻,它们是我们精神所需的载体,一如既往地反映了人心向背。
利用人类基因中天生的对鬼怪故事的好奇,它正在新冠时代渐变为我们日常生活中所急需的治愈与陪伴。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当下和未来,我们的内心正被各种复杂的情感轮番冲击。妖怪映照着我们的内心,有影也有光。你不得不承认,“妖怪”背后所承载的,是一种民俗精神。疫情之下,在科学的无力时刻,这些“非理性”的部分正借用“幽默、幻丽而多元”的方式,为人们理性的追求提供着重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