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鸽子停在白求恩雕像的脑袋上,编导喊:“别拍了,这样的镜头用不了。”于是摄影师拿了块小石头要把鸽子轰走,小广场上人来人往,小石头不好轻易出手,那只鸽子忽然振翅飞走,摄影师连忙开动机器,拍摄白求恩雕像的画面,但只不过几秒钟,另一只鸽子又飞上了雕像的脑袋,拍摄只能暂停。这是蒙特利尔的“白求恩广场”,两位电视记者正在拍摄白大夫,汉白玉雕像是河北人民送给加拿大人民的礼物,如果头上有鸽子,那会破坏白大夫的英雄形象。见多识广的导游告诉我,她在英国见过一位国王的铜像,头上插满钉子,近了看就像剃着板寸,那钉子是防止鸽子落在上面乱拉屎,腐蚀铜像。许多蒙特利尔人并不知道这位白大夫是谁,但为了吸引中国游客,“我们正打算开辟一条白求恩路线,白求恩在这里生活了10年。一会儿我们就去看看他工作过的皇家维多利亚医院。”导游说。
去年去多伦多的时候,曾经去参观过格雷文赫斯特镇的白求恩故居。格雷文赫斯特原本是个木材业小城,镇中居然有一座小歌剧院。歌剧院前也有一尊白求恩塑像,我总觉得比真人体量小的全身雕像,总有几分滑稽的味道。即便蒙特利尔这一尊,被高高地放在底座上,也不那么威风。导游介绍:“他面对的是蒙特利尔最热闹的商业街,我们都说,白大夫大概在留恋这里的夜生活。”
格雷文赫斯特镇位于安大略的马斯卡湖区,周围的景色秀美。这里是白求恩出生的地方。他三岁就随他的牧师父亲迁到他处。镇上的那栋房子属于教会,加拿大联邦政府1973年购买了这座房子开辟为纪念馆。留言本上密密麻麻写的大都是中文。我上大学时候在图书馆里翻阅过他的传记,印象最深的是宋庆龄写的序言。后来又找到这本书,三联书店1979年的老版本,《手术刀就是武器》。插图第一幅就是格雷文赫斯特镇上的白求恩故居,最后一幅则是石家庄市华北军区烈士陵园里的白求恩塑像,和蒙特利尔的那一尊一模一样。
有人告诉我,现在有一款美白产品叫“白大夫”,口号是“就是让你白”;美国电视剧《豪斯医生》的主角,也是一个具备摇滚风格的愤青医生,和白求恩很像。在去格雷文赫斯特之前,我对白求恩的印象就是那部老黑白电影,还有毛主席的名篇。去过之后,印象最深的是白大夫当年伤的是中指,于是总开玩笑,说:在加拿大竖起中指,是为了纪念白求恩,是向人类解放事业致敬。
雷文赫斯特的纪念馆里可以看到业余画家白求恩的作品,还有“白求恩肋剪”,这一沿用至今的外科手术工具是白求恩当年从鞋匠那里得到的灵感,用剪皮子的大剪子改造而成,专门用来剪肋骨。白大夫说过:“一个外科医生,如果看不见大自然和世界送到他面前来的启示和答案,就应该去挖沟,而不该屠杀人的身体。”
蒙特利尔的导游解释白求恩从皇家维多利亚医院转到条件相对较差的圣心医院是为了更好地救助穷人,但有资料说,当年白求恩在皇家维多利亚医院面对复杂的人事关系才不得不离开。白大夫从不满足于做一个开业医生,他越赚钱越面临良心的压力。他不止一次地把他的诊所改成免费医疗站,给穷苦人做手术,他认识到:“作为医生,我们不能改变使人易受感染和再感染的外部环境力量。而贫穷、低劣的食物,不卫生的环境、和传染病灶的接触、过度的疲劳以及精神紧张,都是我们不能控制的。如何在这些方面进行根本而又彻底的调整,那是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的问题。”
白求恩患上肺结核,在纽约的特鲁多疗养院觉得自己是在等死。他说,命运的牺牲者只有付出承认失败的代价才能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但在他治疗好自己的疾病之后,他就少有这种对个人命运的抱怨。他不喜欢富人有富人的医疗,穷人只能得到穷人的医疗。他想改变整个医疗体制。他想改变医疗教育和大众教育。最终他想改变那个让人们不健康的经济制度与社会制度,于是他加入共产党,他到西班牙前线,他到中国来参加抗日战争。他在中国留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医院和医科大学。遗憾的是,肺结核这一贫困者的疾病在这里依旧是顽症。中国的肺结核病患者在全球是第二位,发病率是367/10万人。
蒙特利尔的白求恩雕像底座上写着白大夫的生卒年月,1890年格雷文赫斯特,1939年黄石口。导游说,许多人不知道黄石口在哪里,也不知道白大夫牺牲在哪里。我希望白大夫的雕像下面都能写上毛主席的评价,让每个瞻仰者反思怎么才能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那篇《纪念白求恩》开头就说,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实际上,白大夫逝世时不过49岁,主席的文章也不会错,那是按虚岁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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